弘历不慌不忙:“哎呀,将军大人想必也听说了,本官下个月要进京述职。本官真的有很多话想对皇上说啊,就是不知道才何说起才好。”将军已经满头大汗了。 弘昼和弘历听到魏绵奕说的,就知道是丰台将军是把朝廷拨下来买大炮的钱放到了自己的腰包。丰台是内陆,一向太平,如果不是别的地方抽调,基本上不会打什么仗,从没有人见过红衣大炮,怪不得丰台将军会有这么大胆子。 丰台将军跪在地上:“马大人,我只是一时糊涂。”弘历急忙把丰台将军拉起来:“将军是正一品,我只是个二品官,将军这是干什么?” 丰台将军完全想不到这么个连胡子都没有的二十来岁的年轻巡抚,竟然这样不容小觑。这个月月底,最精良的“武成永固大将军”就进驻了丰台驻军的军营。技师也跟这押送大炮的人一起到了军营。弘昼如愿以偿带起了炮兵。 弘历的随从正在给弘历收拾东西,魏绵奕让随从到一边去。魏绵奕对弘历笑:“我来吧!”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搬出来,拿不了了就扔在榻上,看看这件也不满意,看看那件也不满意。结果把满屋子弄得乱七八糟。 弘历说:“蠢才,过来。”魏绵奕才意识到是叫自己。等我走了,出了什么事给我写信,没事也给我写信。”魏绵奕蹲在他膝边:“用满文写吗?”弘历认真地说:“随便。都行。” 魏绵奕楚楚可怜:“弘历,你真的不能带我去吗?”弘历抬起手要摸她的脑袋,她躲到一边去了。弘历说:“你好好安生在家,该干嘛干嘛,我很快就回来。回来以后差不多就该回家过年了。到时候你再和我们兄弟一块回京城。”魏绵奕不做声了。 弘历见她这样,说:“怎么了?我又不是要靠走着翻山越岭要去个一年半载的。我是个没剃头的俗家和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也不必担心我逛青楼,和那些才貌双全的红粉佳人谈情说爱。又没有人把你锁在家里不让你出门,你平时就去日升昌,回来以后就看看书,写写字,无聊了就去找四弟玩。” 弘历一句俗家和尚倒是把魏绵奕逗乐了。那么贴切!魏绵奕笑着:“我看你的性格也正适合做和尚,你可别一声不响就去五台山做了和尚。你要是做了和尚,我就做尼姑去,还天天粘着你!” 弘历想扶魏绵奕起来,她偏蹲在他身边,还抱住了他的腿,把头靠在他膝上。弘历说:“只是一样,你平日里就上蹿下跳的,别我走了没人管你了,你就蓬头垢面的了。唇要涂、粉要擦、头要梳,别整天邋里邋遢的。有句诗说“惭幽闺之琴瑟,晦高台之流黄”。你该不会这样吧?” 魏绵奕抬起头:“我是🛩🟅学过弹琴,就是弹的不好。弘昼他的琴被搁置一边,就没有弹过,还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你告诉他,不能拿话押派我,不然你绝不轻饶他。我才敢去找他玩。” 这一天,家里的宫女早早的就起来杀鸡宰鸭,设宴给皇上饯行。弘历不喜荤腥,只喝了点粥,吃了点素菜,就启程了。到京述职是皇上对官员进行考核。考核内容有品德、政绩、才能、人际关系四个方面。 三品以上官员,直接向皇帝述职。这是弘历第一次向皇上述职,他很兴奋,也很期待。外任官的考核每三年一次,四个方面全优的人,可越级提拔。两天功夫弘历和随从就到北京了。 弘历回家里,和姨娘问了安。他的两个妾一直像影子一样跟在他后面。弘历回到自己的院子,进屋去换衣服,两个妾就并排着一同拥入。弘历一边解外套,一边说:“你们出去吧。我赶了两天路,乏了,要睡一会。” 弘历的表姐溪月赶紧接过衣服,挂在衣架上。溪月赶紧给弘历铺被褥:“前几天听说皇上要回来,就赶紧把这被子拆洗了,还熏了香。”弘历躺下说:“别啰嗦了,你们出去吧。” 两个人都碰了壁,暗恨对方,难的是还一起在大姨娘身边,抬头不见低头见。少不得要相互安慰一下。溪月说:“姐姐别在意,皇上是累了,才会对姐姐有些冷淡。”溪月对溪月说:“妹妹,别不高兴才对,我是皇上的表姐,他的心思我能不知道吗?他是路上疲惫才给妹妹冷脸的。” 这位紫禁城的皇上,人送外号“冷面”,他对太监冷淡,对小妾冷淡,也不喜欢和其他家族的公子哥们一起玩闹。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自己参禅悟道,修身养性。略有些沉默寡言,也不与人玩笑。 他紫禁城的皇上,四爷是京城里数得着的美男子,有多少爱美男的公子哥拿着礼物来拜访他,他都不见。他家里的两个妾都是有些家道中落的旗人姑娘,书念的不多,憨厚老实,家里的爹娘但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主。这两个姑娘都以能嫁入紫禁城,嫁给这么一个帅哥为幸。 可是这位富察少爷就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比起妻妾,他似乎更爱佛陀。弘历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开始专心准备考课。考课是对在职官吏的官箴政绩和功过的考核。考核内容标准为“四格”,包括操守、政绩、才华、年纪。 考核的内容还有“八法”,指贪、酷、罢软无力、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力不及的人要被罢官。这些自然和弘历没有什么联系。 皇上召见了弘历:“你虽然年纪轻轻,可是办事严谨认真,不错。朕听说你喜欢研究佛理?经常在家坐禅?你给朕讲讲什么是缘起缘灭。”弘历本来准备了很多论述,可是没有想到皇上会让自己讲佛。虽然如此,弘历每天诵经却也颇有些感悟。 弘历说:““缘起”即“因缘所生”。“因缘所生”又有“外缘起”和“内缘起”。“外缘起”指因果。“内缘起”指生命的生灭、流转。“缘起”包括事物相互之间的相依、相对关系。” 女孩早夭,本来不需要大葬,但是弘历还是给回雪办了隆重的葬礼。魏绵奕还在自己的储秀宫另置一间屋子,供奉回雪的牌位。 荣安公主还没有满两个月就早夭了,胭雪知道傅成的事有很大的关系。虽然大户人家都是给孩子找专门的奶娘,但是傅成吃的是胭雪的奶,傅庆吃的是溪月的奶。奶娘都只当个摆设。 溪月的一句话说到了胭雪心坎上:“让别人喂,就不亲了。我可不能依。”胭雪猜想,魏绵奕也是自己喂孩子的。胭雪看着傅成,心想傅成才这么小,就欠了这么大的人情,自己这个当额娘的一定得替他补偿魏绵奕。 回雪的事在弘昼和瓜尔佳福晋之间结下了疙瘩。 皇上渐渐年纪大了,总是感觉西北不安宁。皇上思来想去,想找个合适的人驻守察哈尔。这个人必须果敢,会打仗,不能年纪太大,年纪大了,没有进取心,处事圆滑,不肯卖力。这个人还不能太工于心计。 皇上想起在废太子的前后,有一个人无意中被牵连进来,却又无声无息地远离了斗争的漩涡。这个人正是弘昼。察哈尔地区大致是河北省西北部和内蒙古中西部地区,位置十分重要。 皇上召见弘昼,皇上并没有拐弯抹角:“朕感觉北方很不太平,想派个得力的人去帮朕镇守,朕觉得你不错,不知道你怕不怕吃亏?”弘昼说:“服从是军人的天职,就算把命丢了也绝不吐出一个怕字。” 皇上和弘昼开玩笑:“朕怎么听说你这个铁血将军很怕老婆,你回去好好和你夫人解释解释。”自从回雪夭折那天从弘历府上回来,瓜尔佳福晋就再没有和弘昼说过话。 自己的亲生女儿死了,自己却只能一个人背负秘密承受痛苦,弘昼几乎肝肠寸断。如果是平时闹别扭,不过三天,弘昼就会先低头。这次已经七八天过去了,弘昼完全没有要认错的意思。 弘昼有多在意回雪的死,瓜尔佳福晋就觉得魏绵奕在弘昼心里有多重。如果不是在乎弘昼的仕途和名声,瓜尔佳福晋真想叫人直接冲到魏绵奕的住所,揪住她的头发,拖到街上先臭骂一顿,再暴打一顿。 瓜尔佳福晋如果真的鲁莽行事,说露一句半句,弘昼马上就会背上和嫂子私通的罪名,永远也抬不起头。弘昼到了瓜尔佳福晋住的院子,进到屋里。看到瓜尔佳福晋正逗荣安公主玩。 弘昼说:“皇上下旨让我做察哈尔总管,后天我就启程去张家口上任过了。察哈尔本来一直是蒙古王爷统辖,我去了那以后,需要建立我的军制和队伍,今年可能回不来。你好好照顾荣安公主,自己也要保重。” 瓜尔佳福晋一听到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弘昼在自己眼皮子低下,还成日里勾三搭四的。这其中有多少,她知道的,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要是弘昼真的就这么到张家口外任,两个人的矛盾就难化解了。 弘昼在外面拈花惹草不说捕风捉影的事。弘昼确实捕获了不少女人的芳心,可是想把其他女人带到他府里,简直是白日做梦。瓜尔佳福晋能管地了弘昼府上没有妃嫔,却管不了弘昼在张家口有妃嫔。 瓜尔佳福晋立即梳洗打扮,回了佟家。佟国维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佟国维说:“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弘昼在提督府步军衙门,虽然是提督府巡捕五营统领的副官,到底只是个从三品。再说九门提督是何等重要的官职,恐怕再熬十几年,他也当不上从一品的提督统领。” 瓜尔佳福晋哭哭啼啼:“女儿不求他又多大的官职,只希望他好好呆在我身边。”佟国维说:“你倒是明白人,不教夫君觅封候。可是弘昼是个有野性的男人,他有自己的理想。” 佟国维说:“察哈尔总管虽然只是正三品,可是察哈尔都统的位置还空着。察哈尔什么规制都没有建立,这明摆着就是皇上留给弘昼的。弘昼做的好,从一品的都统就是他了。” 瓜尔佳福晋说:“我才不稀罕什么都统!我只有弘昼。”佟国维说:“女儿,你要是放不下他,就跟他到张家口去吧。反正从京城到张家口和京城到丰台的距离差不多。张家口虽然条件差点,弘昼不会让你们母女吃亏的。” 听到这里,瓜尔佳福晋已经下定决心了。第二天,瓜尔佳福晋就去弘历府上,强拉魏绵奕陪她到庙里去烧香。魏绵奕和瓜尔佳福晋跟着广济寺的僧人来了一个很偏僻的小佛堂。魏绵奕和瓜尔佳福晋进去之后,僧人就把佛堂的门从外面锁上,然后离开了。 佛堂里只有魏绵奕和瓜尔佳福晋。魏绵奕想:如果赤手空拳,她性情彪悍,我自然是搏不过她的。要是她还带了匕首之类的东西,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瓜尔佳福晋拿出一把尖刀。 瓜尔佳福晋向魏绵奕步步逼近。瓜尔佳福晋问:“回雪真的是弘昼的孩子吗?你们在丰台就勾搭上了对不对?”魏绵奕说:“我没有。”瓜尔佳福晋说:“不是在丰台,是回来之后,你们就一直眉目传情。” 魏绵奕说:“没有。”瓜尔佳福晋继续说:“直到你让玲子给五阿哥送密信的那天,你们才终于有了一个苟且的机会。你们还有了一个野种。弘昼全都和我坦诚了。”魏绵奕有些震惊,虽然不知道那时候弘昼是怎么说服瓜尔佳福晋去看回雪的。 魏绵奕万万没想到,弘昼居然说出回雪是他和魏绵奕生下的孩子。魏绵奕已经忘记了辩解,一瞬间,心都快碎了。 瓜尔佳福晋说:“继续狡辩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我已经问过他的属官了,玲子送信的那天,他急匆匆地回到了紫禁城。连紫禁城的人也说,弘昼先到了储秀宫,然后就去了弘历的住所。和别的男人睡在自己丈夫的床上你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