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因是如真的娘家长辈,于氏便请李氏在外堂作客,李氏推辞一番便也去了,留下三姐妹与如真说体已话。

    因在娘家如真便与如善没什么话题可聊,这会儿如善只斯文坐着,只一双眼睛不时打量如真屋里头的摆设。

    如真居的屋子是东廓三间小正房,正面炕上横设一张炕桌,炕桌上摆着盘子唾壶,盘子里放着时令鲜果和些瓜子仁,如美正坐在炕桌上品茶啃瓜子儿,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如晴却坐在下首,背后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垫,另三溜椅子上都是搭有青缎引枕,半旧弹默椅袱,屋子里虽没有炭火,却也温暖如春,如善知这是烧有地龙的缘故。又四处打量如真的下人,有如真的陪嫁通房丫头,也有些不认得的,俱穿着清一色水红绫子袄,青倾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还有一个却穿得很是体面,头梳灵蛇髻,饰亮金钗环,银色珠簪,项上金线绞纹链,脚下青色月华裙隐隐露出一对弓字凤鞋,手上端着个盘子,隐隐露出手腕上的碧油镯子,盈盈走了进来,对如真福了身子,嘴里笑道:“二奶奶,这是今儿才采买来的,用井水湃过的毛梨,酸甜酸甜的极是解渴,就是天气冷了,吃着有些凉,妾身已在盘子下放了滚烫的热水,这般烘着吃着自是暖和,二奶奶可尝尝。”

    如真歪在榻上,身后垫着个银线织成的蟒枕,闻言淡淡地道:“搁那吧。”

    这人便把果盘放到如真榻前的小几子上,然后目光又瞟了如善等人,笑道:“想必这三位便是奶奶的娘家妹子,二奶奶这般出众颜色,三位姑娘同样也不是不枉多让。奶奶娘家果真是满门的丽色。”

    如善已是猜出这女子的身份来,闻言唇角歪了歪,忍不住瞟了如真几眼。

    如美唇角不屑地一撇,如晴则低头吃着瓜果。

    那女子暗自打量了三个姑娘,又把目光放在如晴身上,笑道:“咦,这是四姑娘吧,呵呵,半年不见,四姑娘又长高了,又长好看了。”

    如晴抬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个圈儿,淡淡地道:“还好吧。半年不见,这位姨娘倒也懂规矩多了。”

    这姨娘面色僵住,如真却唇角歪了起来,扬声道:“好了,没儿没你的事儿,下去吧。”

    等那姨娘离去后,如美迫不及待地问起如真来,“这是大姐夫的妾,还是通房?”

    如真嘴巴一撇,正待说话,如善却道:“通房哪能穿金戴银,自是有名份的妾,大姐姐,我说的是也不是?”

    如真目光稍冷,但面上却笑得淡淡,“二妹妹倒是眼光俐索。”

    如晴不喜欢如善说话总爱拐弯抹角讽刺讥笑,当下就道:“大姐姐,小侄子可有取名儿?”

    如真笑道:“取了,大名云涵,是孩子玄祖父给取的。”

    如晴笑了笑,“大姐姐有子万事足矣。”因当着如美如善的面,也不好问如真这些妾室的事儿,只得大家一起和稀泥,一直和到外头丫头进来说开饭,三姐妹这才起身出去用饭了。

    总共在平阳侯府呆了两日,李氏这才携了三个姑娘告辞。虽然这回李氏下了不少血本,但收获也还是颇丰的。首先,平阳侯府里有好些贵妇对如美生出了喜欢之心,其次,纵观平阳侯府,虽然落魄了些,但奴仆管理却甚严,并且亲戚中的孩子也有好些体面的。

    回到方府,如晴与老太太说了下她在平阳侯府的感观,“大姐姐有子万事足,老太君没再过问她房里的事儿。大姐夫对大姐姐也挺好的,那两个妾室也安份了不少。大姐夫房里的其他通房丫头也都干净了。”

    老太太轻轻哼一声,“自古以来,只要有男人的地方,定会有争斗,安份?恐怕你看的只是表面罢了。”

    如晴嘻嘻一笑,“奶奶猜对了。那胡姨娘确实不是个安份的。虽然瞧着低眉顺目的,实则说话行事是不安好意。不过幸好大姐姐总是棋高一筹,再来,周姨娘的事儿也起了敲山震虎的作用,那胡姨娘虽有老太君这层保护伞,却也不敢太过放肆了。”如晴倒也看出了这里边的门道来。尤其佩服如真先前那一招离间之术。先前胡周两个姨娘故意洗冷水澡生病,好嫁祸给如真,却运气不好,被识破了伎俩,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反而弄出一身的病来。那胡姨娘病的要严重些,好的也就慢些,等她总算好转起来时,周姨娘已经连续受临幸多次了,并怀有身孕。胡姨娘看在眼里,当然会嫉妒,会发狂。这个时候,如真只稍轻轻离决挑拨一下,胡姨娘干掉了敌人,自己的罪恶也暴露了出来。老太君虽然偏袒她,但还不到昏庸糊涂的地步,胡姨娘害的可是钟家子嗣,万万饶不得的。虽没有被处罚,老太君也着实恼了她,胡姨娘在没了靠山的前提下,自是不敢再兴风作浪。如真的日子才稍微顺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