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一顿脾气,瑞香心情反而好了点,泪眼婆娑地扑进皇帝怀里,蛮横要求:“别想了!以后也不要说你老了,我不听,你身强体壮的,那么喜欢骑射,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和我白头偕老,你……你太讨人厌了!”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怕,这种事情都是互相影响的,一个人去思考,另一个人就忍不住被感染,之后就是循环往复的互相发酵,因为毕竟不吉利,谁也不会先说出来。毕竟万一一语成谶,那心里怎么过得去?

    可是瑞香也实在忍不住。

    如果皇帝能活六十岁,那就还有二十年,二十年啊,难道要他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下去?

    其实皇帝倒也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只是习惯提前布局,考虑一切可能,尤其在瑞香身上,他怎么忍心一时考虑不到,让瑞香以后吃苦?老夫少妻就是如此,再加上普遍看来男子大多比妻子死得早,孩子又才长成,他也是有感触的。

    他没有说,可是瑞香和他默契太强,猜都猜了个大概,还碰上景历和曜华搬出去,立太子这种大事。虽然毫无争议就该是景历,但是瑞香对政治的理解也早比当年更深,他知道皇权转移本就是稍有差错便血流成河的,更不想见皇帝和景历父子有任何分歧裂痕,心里一直过分担忧,还发现丈夫在悄悄规划死后自己的生活,忍都忍不住了。

    两人都有自己的担心,但很多时候瑞香不想考虑到那么远,他害怕,只想好好和丈夫相守,能多久就多久,不想去考虑之后的事,更不想让皇帝想。

    他看上去恶狠狠,其实都在颤抖了,皇帝哪舍得让他真哭出来,所以瑞香一说不许想了,他也就打消了念头,抱着妻子坐了一会,又摇摇怀里的人,像哄孩子:“好吧,我再也不想这种不吉利的事了,好不好?别哭,你也知道我就是喜欢把所有的事都想好,安排好,我心里难道会不想和你长长久久,好好过日子吗?景历才九岁呀。”

    瑞香也觉得自己哭得没道理,但他最近又累又烦恼,掉了几滴眼泪虽然羞耻,但心情却也轻松下来,黏着丈夫,又娇里娇气:“其实我也老了嘛,都三十岁的人了,该不好看了。你……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怎么就想到这种事了?根本没道理的。”

    皇帝确实不显老,只略微多了几条纹路,身形一点没有走样,丝毫不曾发胖,再说除了大公主,他生孩子也晚,迄今为止还没当上外祖父或者祖父,辈分都没上去,感觉上似乎也就更年轻了。

    听瑞香这样说,皇帝露出个匪夷所思的眼神,谴责般看瑞香:“你何曾不好看过?”

    这话实在太真挚,瑞香都没办法接,脸忽然一红。有各种方子美容驻颜,瑞香确实一直很美,十年的皇后生涯也让他蕴养出珍珠般温润高华的气质,可毕竟年龄在这里的,瑞香有时候自己会对着镜子找瑕疵,觉得肯定是比不上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了。

    宫里其他人比他小不了几岁,也都二十多了,比较起来不是很明显。但逐渐变老这回事嘛,自己能感受到的。瑞香其实一直有点忐忑,怕皇帝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不再完美。

    虽然觉得两个人如今的感情是容貌变化就会变化完全是一种羞辱,但是……谁又不喜欢能够永远年轻,永远美貌,面对爱人永远是最好的呢?

    皇帝又责备地摸了摸瑞香的脸,严肃沉稳:“你一点都没变,和我爱上你的那时一模一样,我眼里看不到你其他的模样。”

    瑞香又想哭了,只是泪水才涌出来,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我最近总是大起大落,忽喜忽悲的,还伤春悲秋,原先以为是景历和曜华搬出去我心里难过,立太子又担心孩子,你还气我,不过这……是不是和怀景历的时候有点像?”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杞人忧天,哭哭啼啼,心事极多。

    皇帝愣住了,片刻后就站起身亲自吩咐李元振去传御医。瑞香也在发呆,双手抚摸着小腹,愣愣地想,原来是这么回事。等丈夫回来,他也振奋几分:“先不要声张,就说我只是时气变化,偶感不适。这是景历的大日子,等过去再说吧。”

    景历近日过得也不容易,要是知道母亲又怀孕了,就怕他觉得自己当上太子和母亲越来越远。

    皇帝也同意,还有些隐隐的高兴和激动,开瑞香的玩笑:“现在又来了,你不生我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