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笑着坐下,说道“在西夏,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就像你们宋国,只有皇帝才能穿黄袍,只有尊贵的人才能穿紫袍一样。”

    忆之望了李平一眼,遂站起,背过身去脱衣裳,一面脱,一面问道“李平,兀卒是什么意思?”

    李平望着她脊背上一点又一点的红疹子,半晌才答道“是党项语中‘青天之子’的意思。”

    忆之回望了李平一眼,又不知还要问什么才好,遂丢开不管,只是兀自穿衣,李平向她走来,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臂膀,忆之不妨,唬地缩着肩膀,扭身往后退了一步,她用衣裳捂着胸口,白玉一般的臂膀打着颤,一双眼睛怯生生,胡乱瞟视,凌乱的鬓角更衬托地脸儿粉光融化,我见犹怜。

    李平又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不叫李平,我叫嵬名元皞。”说着,一双鹰隼一般的眸子,直瞪瞪审视着忆之。他见她只是微微打颤,紧绷的心弦松了松,遂又说道“你还怕我?”

    忆之垂着头,低声道“姆妈说,是你救了我,你是这大地上最矫健最刚毅的男儿,能成为你的女人,是我的荣耀,我当敬你,爱你。”

    嵬名元皞又望了忆之半日,这才又说道“你好些了吗?”

    忆之道“比前几日要清醒些,耳朵也不怎么响了,只是想多了事,还是会头疼。”

    嵬名元皞笑着去摸忆之的脸颊,说道“那就别想了。”他等忆之穿好了衣裳,又握着她的手,往屋外去。

    那些魁梧的大汉已经生起了篝火,他们仿佛火神庇体,在这深秋的寒夜里,打着赤膊却浑身火热。他们将猎来的鹿、羊剥了皮,血淋淋的,用含着黄沙的水随意冲了冲,就往上火架炙烤。

    他们正一径忙碌着,见了嵬名元皞,停下手中的活计,垂头致礼,又越过了嵬名元皞,看见了一袭月白色锦缎包裹着的忆之,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话要说,却又都不愿意出这个头。

    嵬名元皞在首位上坐下,他想搂着忆之一起坐,忆之见人群中还有女子——她们和男子差不多的打扮,眼窝深陷,鼻梁高耸,充满了异域风情。她们的形体矫健,那是天生就在马背上骁骑的气派,是野性与美的糅合。

    她们放诞地笑着,与男子嬉闹,浑然不见一丝羞赧之色。

    忆之做不到,她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元皞只是不语。

    元皞也不为难,遂让人搬了杌子给她坐。忆之坐在杌子上,背脊挺地笔直,她见眼前的几子上摆着一碟焯野菜,一大锅羊杂汤,一大盘炙羊肉,一大盘胡饼,与一盅酒,全无色香味。

    她拿起一块嗅了嗅,还未置于鼻下,已经闻到一股腥膻,她又将炙羊肉放了回去。却见众人围着篝火,把酒言歌,吃得酣畅痛快,不觉受了感染,又用竹箸夹野菜吃,无奈苦涩难咽,只得囫囵吞下。

    元皞见状,逗得直笑。

    忆之蹙眉道“真难吃。”奈何腹中饥渴,遂掰了胡饼来吃。

    元皞道“是比不上你们的手艺,再捱一阵,等回了兴州就好了。”

    说着,斟了酒,高高站起,忆之听他说道“翻过前面那座狼山,就到了保安军,渡过榷场,咱们也就回家了。我问你们,想不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