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济寺。

    已至半夜,寺院里静悄悄的,唯有天上一弯银芽,伴着几点星子。

    远处的群山在暗夜只余下模糊的轮廓,像是泼墨山水画似的,线条断断续续的延伸至黑暗的尽头。

    厨房里钟磬手里拿着把破扇子正蹲在炭炉前扇火,他自小就是秦怀越的贴身护卫,除却保护秦怀越他何曾干过这些活,再一个从前的秦怀越是王爷,府里的仆妇丫鬟一大堆,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些。

    药是崔平让暗卫快马加鞭送来的,里头又夹着一张纸,上头写满了熬药的注意事项,这些字他都认得,可真落到了实处,钟磬又犯了难,炭炉的火不是大了就是小的。

    这会子他正跟手里不听话的扇子较劲,一张虽年轻却俊朗的脸上也满是黑灰。

    他臊眉耷眼的蹲在那儿,越想越难受。他倒不是为自己难受,为的却是秦怀越,想当初先帝在世时,他家主子是何等的风光,就连巴掌都没挨过一下,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钟磬抬手抹了把眼泪,泪水将他脸上的黑灰晕开,将他的眼睛周围都给涂黑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偏你还躲在这里悄悄的掉泪,做出这种小女儿情态来,羞也不羞?”

    声音刚落,钟磬的全身就紧绷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门口的位置,不过眨眼的功夫,只见一个身穿短打的年轻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是谁?深夜至此有何事?”

    他像是个炸了毛的猫儿似的,一开口就满是警惕,“我哭与不哭与你何干?少在这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封筑双手负在身后,斜了他一眼,上前夺过他手中的扇子。

    “真是个呆子,才当了几天和尚,连眼睛都不好使了,倘或要在这里待上个三年五载,岂不是会五感全失?”

    也不知男人使了什么法子,只轻轻的扇了扇,炭炉里的火便重新燃了起来,火焰均匀,药罐里重又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钟磬也不搭理他的揶揄。

    “你到底是谁?你要是再不明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封筑站了起来,他两个头相当,且离得又近,这突然一站起来,几乎是鼻尖挨着鼻尖了,钟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封筑则叉着腰道:“你要是想让你家王爷今夜喝不上药,你尽管动手就好了。”

    在晋王府一年,钟磬跟封筑虽交集不多,可这他一叉腰的姿态,倒是让钟磬认出来了。他撑圆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封筑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守在炭炉旁继续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