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良玉只道他面嫩,十九是受了责罚而不欲人知,于是便笑了笑,伸手将他拉到书桌旁坐下,又即取了宣纸,自己在旁研墨,充当书僮,摇头叹道“这个老夫子打骂起人来,凶得很。算了,不说了,赶快帮我抄罢。这次老家伙竟然让大伙儿抄十遍《孟子》‘公孙丑’,还不准有错字,不准有涂改,真是烦得要命。唉,若不是怕我爹揍我,鬼才想学这些玩意儿呢。好了,快写,快写!”

    叶天涯本欲再劝劝苑良玉努力学习,但又想起这几年来已不知劝过多少次,每次这位小少爷非但不听,而且还和自己反脸,我行我素,这当儿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话到口边,又缩了回去。

    眼见苑良玉又不住的催促,叶天涯雅不愿拂逆其意,只索罢了,当下从笔架上取过一枝羊毫笔,饱饱的蘸上了墨,微一凝思,便即写了起来。

    他早已将《孟子》文背得滚瓜烂熟,自也不须翻看,便在红烛之下,挥笔如飞,过不多时,已然写了几页。

    苑良玉不敢打扰,只在旁小心翼翼的侍候茶水点心,剔亮红烛,加添檀香。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楼下有人大声咳嗽了一声,一个声音叫道“大小姐,少爷,少爷在房中做功课呢!”

    正是苑良玉的小厮运喜。

    随即听到一个清脆娇媚的少女声音哼了一声,悠然道“做功课便做功课,怎地还关上了门窗?我姊弟俩窗户相对,怎地平日里也不见良玉这么早关窗?瞧你这个神情,其中必有古怪,也不知在捣甚么鬼?运喜,你拦着我干甚么,你这小厮可真有规矩,还不快让开!”

    运喜一叠连声的嚷道“是,是!大小姐,请上楼!”声音甚是夸张。

    苑大小姐恼道“你大晚上乱叫什么?是不是怕楼上听不见?”又道“小桃,你在楼下等着。”

    随即听得环佩叮咚,有人拾级上楼,又听得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吱之声。

    苑良玉乍听得阿姊前来,登时吓得脸都白了,拍的一下,失手将茶杯掉在桌上,半杯热水泼了出来,溅得桌上、衣襟上都是茶水。

    叶天涯眼明手快,迅即放下羊毫笔,又飞快的将旁边写满字迹的一叠宣纸从桌上一把抓起,不使茶水浸湿,同时从椅上站起身来。

    他虽也大为惊慌,但只一转念间,便即心神略定,将宣纸塞在苑良玉手中,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慌,我得赶紧躲起来。只要大小姐看不到我,便没事啦。对了,你这儿有没有地方可以藏身?”

    苑良玉听了这话,惊魂稍定,一番东张西望,眼见床下衣柜,门后屏风,均不大稳当,慌乱中忽地灵机一动,便即伸手将叶天涯向大床里侧拉去。

    奇怪的是,那大床之后的墙壁上居然有个暗门,轻轻推开之后,竟尔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房间入口。

    叶天涯又惊又奇,道“咦,这是什么地方?”

    苑良玉低声道“嘘,别出声!”连拥带扯,一把将叶天涯推了进去。

    随即轻轻啪的一响,暗门复又合上。

    小室中黑漆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叶天涯静立不动,暗暗称奇,寻思“怎地小少爷房中另有一个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