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是惜花之人,一个人操持家中事物,尚且不济,便任由它们自生自灭。那些花很难活过一个冬季,旧的枯萎化泥,新的又栽种上去,年复一年,等到那块田彻底荒凉无物时,父亲也去逝了。

    小时不懂其意,现在想来,那应当是父亲的一种心意,觉得一切女人都爱美好的事物,所以希望这些美丽的花草能点缀母亲孤独的生活。

    可是女人最需要的不过就是永久的陪伴,那心里的苦闷是再多的花草也无法弥补的。

    阿桃叹了一口气。

    往后她又该用什么来弥补那苦闷的心呢,倒不如就回归山野间,日夜操劳,让人没有闲暇去在意一朵花是否掉落,没有空隙去想一个永远无法得到的人。

    她本就是一个农妇,哪里配如那些才女一般,满脑子尽是些风花雪月,多愁善感。

    有些冷了,她出来时只穿着一件白缎里衣,此时却还是不想回去,倚靠在那桐树下,越发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

    良久,她正昏昏如在梦里,一件长衫兜头覆了下来,遮住她蜷缩的身躯。她惊惶地抬起头来,便见一个人影蹲了下来,随后她便被带进了温暖的胸膛中。

    清苦的叶香随风而来,是他,他竟找了过来。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他声音有些急迫,质问里带着担忧的意味。

    阿桃顺势把手伸上去,挽住他的脖颈:“我睡不着。”

    他气闷道:“睡不着为什么不叫醒我。”

    她笑道:“你睡得好好的我干嘛叫醒你,我不过就是想出来走一走。”

    他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路带引着越过洞门。阿桃一手拽着那拖地的长衫,走得有些踉踉跄跄,他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俯身把她横抱了起来:“以后不要大半夜往外跑,这里蚊虫这么多,亏你还能呆这么久。”

    阿桃把额头抵在他耳畔,轻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纪无忧没好气道:“我是习武之人,可以探听到你的呼吸声。”当然,隔了那么远的呼吸声是没有那么容易发觉的,他沿着后院找了几圈,才找到这里。

    回至屋里,纪无忧一把把她扔在榻沿上,由着她在长衫里一阵挣扎,案几前香已经快烧尽了,他坐到桌前兀自倒了一杯冷茶气定神闲地喝了起来。

    阿桃知道他是有些生气了,只得走过去安抚道:“以后我不会再一个人悄悄走掉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纪无忧看着门口清辉酒将的青石板地:“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我哪里惹得你不高兴了?”

    阿桃一怔,把手搁到他肩膀上:“我没有不高兴,只是突然想到了父母,有些感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