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峋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把拎着的还热乎的粥塞到他怀里。“小临还没醒？”“没呢。”谢随打开打包袋，看着里面的白粥，沉默了一瞬，把袋子系好，原封不动地放到了床头柜上。“刚刚医生来过一趟了，血氧仪什么的都撤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病房内的心电监护仪也都撤了，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宋峋扒开小孩衣服看了眼，心电监护仪是撤了，电极片还贴着，直接上手给撕掉了。一般留着是为了方便再次连接心电监护仪，不过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已经用不上了，还不如早点撕掉，贴着怪难受的。宋峋再次拎起袋子，塞到谢随怀里，语气中尽是无奈，“大少爷，您就别挑了，凑合着吃点吧，就你现在这状态，保不齐吃完又吐。”胃里空荡荡的确实难受，谢随终究还是妥协了。粥带着丝丝甜味，但是不腻，但谢随依旧没喝几口。“你去睡会儿，小临醒了我喊你。”宋峋知道这几天他也折腾累了，此刻脸色比躺在床上的小孩还要白上几分，他就怕到时候小孩醒过来了，谢随累倒了，到时候更麻烦。“我没事，你困了先睡会儿吧。”“算了，我陪你等吧。”宋峋在原地转悠了一圈，实在不放心，拉过椅子坐在了谢随旁边。现在小临还没醒，他实在不放心，还是守着点的好，免得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行了，你也别太自责，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宋峋拍了拍谢随的肩膀，颇为生硬地安慰了两句。“如果，如果我早点发现他的异常，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谢随低下头，十指交叠放在膝盖上，眼眶微红，开口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可是他伪装的太好了，我以为……”“行了，别说了，你也给我冷静点。”宋峋打断了谢随，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真要说的话，你欠他的，一天两天可还不完，在他原谅你之前，你可得好好活着。”谢随：……不会安慰人你可以不开口……宋峋又等了两个小时，小孩才缓缓转醒，睁眼却是迷茫。“小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人刚睁眼，谢随就贴了上来，宋峋一把把人推开，忍不住扶额，都说关心则乱，这话真是一点不假。“你先去边上待会儿，实在冷静不下来就去外面吹会儿风，人刚醒你就别搁边上吵吵了。”宋峋这会儿一个头两个大，小临就算了，偏生谢随还是个不懂事的。“抱歉，”谢随揉了揉鼻子，站到了一旁，没由来的落寞，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们聊，我去外面。”谢随杵在门外，手里玩着宋峋的打火机，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宋峋也出来了。“怎么样？”谢随一见人出来赶忙贴了上去问道。“他……好像不是很记得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了。”宋峋组织科一下语言，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去找医生问问，你进去看着他，别再让他做什么傻事。”宋峋拍了拍谢随肩膀，朝医生办公室走去。谢随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明明笑不出来，却还是扯了扯嘴角。“小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小孩半靠在床上，见谢随进来愣了一下。“哥哥。”小孩小声喊了一声，谢随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开口又问，“你刚刚喊我什么？”“哥哥啊，你不是我哥哥吗？”“是……我是。”谢随伸手，把小孩捞进怀里，在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眶。宋峋带着医生进来时，谢随松开怀里的人，欲盖弥彰地抹了下眼角，宋峋见状正欲开口，想了想还是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医生只是问了谢临几句，就把谢随和宋峋喊出了病房。“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药物副作用导致的记忆丧失，也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引发的选择性失忆。”“选择性失忆？”谢随疑惑道。“嗯，他会选择性的遗忘一些他不愿意想起的事情，也算是一种防御机制吧。”不知为何，谢随忽然感到庆幸，小孩忘记了那些不美好的回忆，那他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医生精准地捕捉到了谢随脸上掩不住的笑意，无奈摇了摇头，“别高兴得很太早，这种失忆只是表面上的，过去的阴影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他潜意识里藏了起来。”“如果遇到熟悉的场景，他是不是会想起来……”谢随瞥了眼屋内，勾起一抹苦笑。医生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六年，足够让一些事情刻进骨子里，畏惧，惊慌，无助，绝望，一次次重复、循环，哪儿那么容易忘记。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沉寂的记忆终将慢慢苏醒。“那我什么时候能带他回去？”谢随问道。“明天办下出院手续就能走了。”医生走后，谢随在门口徘徊许久迟迟不肯进去。“你杵门口干嘛呢？”宋峋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人拉了进来，“你怕他看见你想起以前的事情？”“嗯。”谢随不可置否。“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躲？躲一辈子？”宋峋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看着谢随等他回答。是啊，他总不能真的躲一辈子吧，此后余生不再相见。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我不喜欢这里。”谢随一进门就对上了小孩急切的目光。“明天，明天哥哥就带你走好不好，今天有些晚了。”谢随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瞄了小孩好几眼，生怕扫了人的兴。“好吧。”小孩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大高兴，耷拉着脑袋，但还是答应了。谢随见状松了口气，守着小孩没过多久也睡着了。天蒙蒙亮，谢随就被生物钟吵醒，床上的小孩裹在被子里睡得正香。昨儿晚上宋峋也留了下来，一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谢随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走廊拐弯处迎面撞上了买完早饭上楼宋峋。“早饭。”宋峋打着哈欠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了面前的人，随即挥挥手离开了。“我今天还要值班，吃完早饭把人带回去吧，我不在的时候可不许再欺负他了。”“知道了。”谢随无奈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啰嗦了？”宋峋斜睨了他一眼，“嫌我啰嗦？那下次出什么事儿了别给我打电话。”谢随理亏，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病房。小孩已经醒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那儿揉眼睛。“小临，吃完早饭我就带你回去，好吗？”“好。”小孩接过早饭，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拿着勺子搅着碗里的白粥，时不时偷偷瞄几眼谢随，好半响才轻轻喊了声，“哥哥。”“嗯？怎么了？”“吃不下。”不习惯吃早饭的人一早起来确实没什么胃口，别说小孩了，就连谢随自己都没有吃早饭的欲望。见小孩儿也吃了几口，谢随也没再难为人，收拾好面前的碗筷，“吃不下就别吃了，中午多吃点。”“好。”出了医院，谢随没有回他们常住的地方，而是让人收拾了点东西，搬去了另一个小区。他不希望小孩回到那里想起过去，那些不堪的过往。而且，这个小区离公司比较近，遇上什么事情他能及时赶回去。“哥哥，我们为什么不回家啊？”看着陌生的屋子，谢临忍不住问道。“啊？回……你真的想回那里吗？”谢随开门的手一顿，停在了原地。“你如果真的想，我们就回去。”他现在是什么都依着小孩儿，只要要求不太过分，他都会答应。小孩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因为那里，有太多太多回忆。自从小孩从医院回来后，谢随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什么事伤了小孩的心。庆幸的是，回来之后，小孩没有以前那么怕他了，甚至，敢和他对着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