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西逃前仓促任命他为左相,家国倾亡,也该由他给天下一个交代。

    三天后是个阴沉欲雨天,云思随残存的将士登临城墙之上,遥望大军如黑云压境般踏尘飞驰而来。

    马蹄声如阵阵惊雷,恍若间他竟想到被点为探花的那年暮春,春夕宴上凤箫声动,舞女裙摆如流云薄雾。而忽然间一切消散,只听鼓声磅礴浑厚,似乎要击破盛景将那宴会繁乐生生撕个粉碎。

    奇迹般的,那天宴上的鼓声在他心中盘旋了七年,从未忘却,而今记忆中从未失色的鼓擂伴随着马蹄惊动再次如铺天浪潮般席卷而来,将一颗心震得发痛。

    他将在此宣告投降,亲自大开城门将覆了江山的铁蹄迎入一国都城之中。

    大军沉默地驻足于城门之下,晏云思深深吐出一口气,右手凌空一挥,决然道:“开城门!”

    命令层层传下,厚重古老的城门缓缓打开,这里曾日日吞吐着出入的人群,牢牢守护着大历至高无上的一群人,而今却屈辱地迎来踏破江山的铁骑。

    以打开城门为条件,要求叛军不得残害百姓,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晏云思遥望着城下巨龙般盘踞的军队,为首之人手持长枪驱马上前。隔得太远他看不到那人的面容,但他知道那就是凌霄。

    便以此作为谢礼吧,他想。

    交易达成之时他已然沦为罪臣,便以这身白衣殉国,也算对得起曾经老师的教导。

    他上前一步,登上最高处的城墙,闭上眼,轻松地浅笑着向下倒去,任由失重感将自己裹挟。

    苦苦支撑七年,心力交瘁七年,终究是有个了结。

    他在期待着坠入地狱。

    醒来时云思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自己仍旧身处人间。

    自城墙上向下倒去的一瞬间却忽然被人牢牢捉住,生生将他制下,他心中大震,惊异地向身侧那人看去,却在目光捕捉到那人的一瞬间后颈剧痛,已然昏倒。

    他很快意识到有人在他身边安插了细作,可是谁预测到他意欲在军前自裁,又要将他拦在人世?

    云思勉强起身环顾四周,这里是天牢,可偌大的牢房之间却似乎只关押了他一个人。身上依然是城破那天的白衣,只是染了污渍,不复之前的洁白如云。

    一日三餐皆有人送饭,与寻常牢狱冷硬粗糙的饭食不同,送来的却依旧温热,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精心烹饪。

    晏云思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安静地坐在角落处,未曾碰过一下。